第四章
会议一直持续到晚宴，议员们跟之前一样在没完没了的废话以后依然没法讨论出个结果，每一派都无法争取到足够的支持者来让自己的动议通过那三分之二的表决。丽丽白特一世坐在属于她的华丽冰冷的王座上，用她那几乎永恒不变的哀伤眼眸注视着这注定不属于她的议会——尽管名义上她还是英国的国家元首，政府的首脑，但是她已经离开权力制高点太久了，准确来说，从她登基以来，她就从未站在那里。她本该站在那里，像狮心王理查一样带领英国走向强盛，但是谁会听任一个甚至比自己女儿还小，生性懦弱的女皇摆布呢。一直以来，丽丽白特一世如同一个牵线木偶一样，**纵着。倘若她没有那两票的投票权的话，很有可能这些议员、大贵族们连摄政的兴趣都没有。更何况，谁会想去和悦石家族以及他们的追随者们去理论这些呢？
“赫里，赫里”她轻声呼唤自己的侍从长官，“前线的梅伊娜她们还没回来吗？”
“陛下，她们应该就快到了，或许快的话，宴会结束之前就可以进宫觐见您。”
侍从长有一头棕色的长发，直垂到肩上，看起来和她完美的骨架一样恰到好处但又不失力道。和梅伊娜一样如同刀削过的下巴却配着一张文雅的小嘴，使得她没法像她的偶像，梅伊娜那样可以轻易露出残忍阴险的笑容。她绿色的鹰眼般的眼眸注视着她的女皇，等待着后者的指示。
“Aye，”她的陛下叹了口气，开始轻唱起一首诗，“没有传说，没有靠山，这羸若的躯体，我怀有，这永世的岑寂，我背负，这一成不变的落魄，这三个不动的身影，如一轮满月，压我心头……”
“如果陛下没有其他吩咐的话，卑职即刻就领命出发。”
……
秋末的伦敦如同一个被诅咒的城市——烟雾几乎充斥着整座城市，只留下勉强的轮廓在雾中坚守着自己的职责，警告旅人们他们已经踏入伦敦的地界。连鸟儿飞过天空都会被窒息感所挫败。每座房子都是一座火山，而每根烟囱都是一个火山口，永不停息地喷发着火光和浓烟，竭尽所能把天空染成华丽而颓废的颜色，注满了黑暗和毒气。外面下着蒙蒙细雨，显得十分压抑。
“让开，让开，这是梅伊娜·安托瓦内特·悦石亲王殿下的大驾！马车都让开！任何人不得惊扰殿下进宫觐见陛下！”
梅伊娜的侍从们趾高气昂地在前面为他们的主子开路，他们的表情就仿佛自己肩上责任重大，并且也只有他们才能完美胜任这一工作。
“如果我过去以后依然只听到那些劳什子的议员们说废话，我就把你丢到泰晤士河里去。”梅伊娜的心情很糟糕。
“大人，是女皇陛下想见您，我可以以我的名誉担保。”
赫里很激动，因为她正在和她的偶像在一起，虽然还有其他人一道同行，虽然偶像的心情似乎不太好，虽然偶像似乎都没有注意到她的心思，但这并不妨碍她对偶像的崇拜呀！
马车忽然停了下来。
“大人，前方似乎有些不畅通……”一个侍从透过窗户小心翼翼地对她们说道。
“这点小事你们都干不好吗？”梅伊娜的眉毛扬起，瞪着那个侍从。
“大人……额……这事情似乎不好办。”
“吞吞吐吐的干什么，有话直说！谁挡老娘的道就把他给扔到泰晤士河里去，这难道还要我教你吗？啊？。”梅伊娜瞬间火了，她很想去皇家医院旁边的小酒馆喝一杯然后回去睡觉。一波又一波的事情搞地她心力交瘁，连歇脚喘气的时间都没有。要是有个人可以给她打一顿出气就好了！
“前面有一群警察，似乎在抓捕什么重要的犯人，把整条道都给堵上了。”一个稳重地上了年纪，头发花白的老侍卫接过话茬，“但是殿下，这么把他们赶走似乎有点不讲道理，毕竟他们也是在办公差。”
“下去看看。”
梅伊娜不耐烦地一脚踹开车门，险些把那个年轻的侍从给掀翻在地，然后大步流星地向车队前面的那群警察和围观的平民们走了过去。人群中一阵骚动，然后自动给她和她的人让开了一条路，因为大家都认得悦石家族的家徽。
“你们谁是这儿的头儿？”梅伊娜懒得行礼，更懒得称呼他们为“先生”，直接很不客气地问道。
“我是，大人，我是这片街区的警署长官。”一个身材臃肿不堪的警员挤了过来。和梅伊娜刀刻般的脸庞相比，他的脸活像某种灵长类动物，表情可以极为多变。尽管他努力压低声音，希望给面前的大人留下一个谦逊礼貌的印象，但大大的嘴巴和歪斜的眉毛，尖尖的耳朵出卖了他，也出卖了他的大嗓门。
“既然如此，就赶紧让你的人把街道空出来，我要进宫觐见圣上，没时间在这里等你们慢腾腾地磨蹭。”
“啊，是，大人，我这就去吩咐。”警长诚惶诚恐地答应着。
“没点眼力见的蠢货。”梅伊娜暗自骂道，“空长了这么副拍马屁的皮囊，到头来还不如个菜鸟新兵。换个其他机灵点的看见贵族的车队早就把道清开了，真不知道这蠢货是怎么在这儿混到这个位置的。”
警长转身，走到人群当中，开始召集他的手下，驱赶人群好给梅伊娜让出道来。一些外围的热心市民开始离去，警察们挥挥手，示意他们赶快离开。两个警察抬起地上的担架，担架上有一个面色死灰，双目紧闭的，满头都是石灰的男人，滴滴鲜血从他的耳朵、鼻子、嘴巴流出来。只有几个警察还在原地，似乎有些不愿意挪窝——这几位年轻的苏格兰来的乡下警察似乎对梅伊娜和她的家族没什么印象，即使他们感到这个车队的人比一般人要更加趾高气昂，他们还是对梅伊娜没什么印象。他们从容不迫地慢慢挪动，让梅伊娜等在细雨中。不时地操着浓重苏格兰口音发表几句诸如“有什么了不起的，我们也是当差的啊”这样的评论看，就和那些刚刚拥有了一点点权力的无名小卒一个德行。就在他们看到马车里的宫廷侍从长官时，这些年轻的外地警察突然抬起头，就像几只受惊的白鼬。“侍从长大人！”
“有何贵干？”赫里皱着眉头说道。
“抱歉，长官，”一个警察一边结结巴巴地说着，一边笨手笨脚地开始收拾地上的狼藉，“我没想到您会和她们在一起，长官。就是说……他老人家说的……我是说……我的叔叔也在宫廷里当差，长官。我是说，很抱歉……我们对你们……”
“悠着点，年轻人，”赫里说，“在伦敦，你可以不认识我，但是你不可以不认识你面前的这位亲王殿下。”
“啊，是，抱歉，大人……”年轻的警察想要揉自己的下巴，然后记起来，自己正戴着头盔。“长官，我们这就收拾离开，因为犯人逃跑了，前面或许还会有警察盘问，但是我很乐意先行一步前去通知……”
“够了！”梅伊娜让他打住。然后怒气冲冲地转身重新登上马车。
“你们该滚蛋了！别让大人下次再看到你们这些乡巴佬！”那个险些被梅伊娜一脚踹翻的侍从恶狠狠地对这些警察说道。
很快街道就被清空，可怜的尸体也被运到街边的一家药店里暂时停放，人群逐渐四散离开，警察们试图还想讨好梅伊娜等人，但是紧闭的窗户让他们望而生畏，生怕继续惹恼这位大人。
“抱歉啊，大人，让你看到如此不成体统的事情。”
“刚才那几个废物是苏格兰来的？”
“我想是的。”
梅伊娜对此嗤之以鼻：“呵！这么说，那些苏格兰人要开始进入帝国的行政系统了？真是见鬼，议会那帮人真是什么都干得出来。”
“您，对此此项决定很不满吗？”赫里小心翼翼地问道。
“哈，我倒是没有不满，只是看到刚才那帮猪猡就很想给他们每个人来上二十军棍让他们知道到底谁才是这儿的老大。”
“您可真幽默。”
赫里还想继续聊天，但是梅伊娜已经闭上了双眼开始养神，马车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只剩下外面雨滴的淅淅沥沥的声音和马蹄踏在石板上的声音。无边的街道和黑洞般的巷口让整个街区都显得更加浓厚深沉。不时地能看到一队队人影不声不响地在狭窄的街道和歪曲建筑的迷宫里巡逻，梅伊娜知道那是负责皇宫附近治安的宪兵队。皇宫就在不远处，有几分像令人敬畏的大教堂，又有几分哥特式的玩笑。流线型的石头外壁依附在大理石上，构成一片禁入的区域。
赫里感觉寝宫外面的长廊是她走过的最短暂的一段路，她没有心思去管什么女皇陛下，更没有心思去想国家大事。她一门心思都在想着什么时候能再找个理由私会梅伊娜。一门心思都在想，今晚她的偶像有没有因为那几个蠢警察讨厌她。她把梅伊娜送到女皇房间的门口，直到再也没法进去，看着梅伊娜一脸不快地走了进去。
丽丽白特一世整个人都笼罩在一股悲伤的绝望气息下，几乎在房间外面都能感受到这股难受的负面情绪。梅伊娜敲了敲门。
“Aye，进来吧。”
这听上去疲惫、哀伤但仍旧美妙的声音正是女皇的。梅伊娜推门而入。扫视了一圈，看到房间内并没有其他人以后顺手关上房门，上了锁然后附身贴在门锁上听了一会，确认侍从们都走远了以后才“笑眯眯”地走向忐忑不安地丽丽白特。
“许久不见，女皇陛下，似乎长大不少了啊？”梅伊娜轻佻地说着，一面很无礼地就在床上直接坐了下来，似乎她才是那个帝国领袖。感受着铺了好几层天鹅绒床垫的柔软，她开始眯着眼睛，肆无忌惮地盯着丽丽白特，从头到尾，尽收眼底。
丽丽白特一世在身材“高大”梅伊娜·悦石面前显得娇小玲珑漂亮。她的管家们费尽心思修饰她的所有服装好加重她和伊莎贝拉公主天然相似之点，可惜除了文雅的气质和五官的相似，从性格到性情她们毫无共同之处。她的脸庞极其瘦削，如同她的人一样，苍白无力的皮肤和永恒的略带悲伤的美丽眼眸让她一直被笼罩在哀伤的气氛下。和梅伊娜显而易见的非常健康完全不同，苍白到几乎可以看到隐藏在其下的血管让丽丽白特，就像一个病入膏肓的瓷娃娃，一碰就碎。如果不是这样一副病恹恹的外表，她或许会更加漂亮。但是就像远东古典里的“病娇西施”，柔弱的外表反倒有时候更加会激起人内心的，**。她现在瞪着她那大大的眼睛，惶恐不安地看着梅伊娜，像是在等待处刑一样的犯人。
“小诡计耍的不错，不过我希望这是最后一次。”梅伊娜盯着丽丽白特高耸、因为剧烈呼吸而上下起伏的胸口，从那里还能看到一片白花花的景色。
“我……我没有……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她有点慌乱，难道被发现了？
“我亲爱的陛下，撒谎可不是一个好孩子的行为，那个该死的契约狗早就招啦，从他嘴里知道东西比喝水还简单。”
丽丽白特只感觉脚底发凉，浑身的血液都失去了温度，在疯狂地到处乱窜，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而身体却本能地缩成一小团，背部拱了起来，让梅伊娜联想到受到惊吓的宠物猫。
“怎么……可能，”丽丽白特抱着枕头结结巴巴地说着，眼睛里的难以置信和期望的落空取代了哀伤，“这不是真的……你在骗我。”
‘从陛下这里套话是真的比喝水还容易，好几年了，这方面的经验简直毫无长进’
PS：
人物名、势力均重新选取以避免纠纷。女皇哼唱的诗歌来源于现代诗人，济慈的诗作《海伯利安的陨落：一场梦》，只是在原作上略有改动。
为避免读者的疑问，提前说明，重构以后的英国的政体，依然是偏二元君主立宪制，女皇名义上是议会的议长，最大的议员，一票等于普通议员的两票，；但无权在议会上提出动议或者解散议会。议会成员的构成主要为传统地主贵族、少量的高级军事领袖、地区主教等高级教士、资本家、银行家、工会主席以及地区行政长官等。（之后别国的政体构成也会逐渐慢慢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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